云十五

我喜欢我的故事。这就够了。

【杨晰杨】花期

老甜梗重提 花吐症设定

晰哥英年未婚 略微的尧凡和卓玮

ooc都是我的










      “别挑开的太盛的。”

      王晰插着兜,拎着两袋子奶茶。

      他站在花店门口,小心的避开一摊晶亮的水渍,抬头和已经走到花架前的黄子弘凡和高杨说。

      节目已经录制快三分之一了,还有大概两个月要待在那个酒店里。

      住的时间还长,几个崽儿便动了些许心思打算买点花,把房间装点的好看些。

      几个人里,只有黄子弘凡和高杨的录制结束了,张超他们还得补拍几条,就让他俩下来买。

      酒店门口遇到正准备出去买饮料的王晰,便一同顺路出来了。

      “好。”

      两个青年应了一声,高杨挑选摆在上面的,黄子弘凡俯身看插在水桶里的。

      水嫩的花瓣层层交叠着饱满,最顶端像是一朵小小的烟花。

      王晰看他们进入正题,便放空自己,视线偏转着发呆,突然听到前面咳嗽的声音。

      很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在意。

      他抬起头,看到高杨还在咳,弓着身要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

      他手上正拿着一束漂亮的蓝色满天星,手背掩着唇,手心向外,手指半蜷着,咳的很厉害。

      黄子弘凡听见动静,回身走过来,扶着高杨的肩膀,轻轻的抚他的背。

      “怎么了?”

      王晰拎着东西,不方便穿过去看他,就站在门口问。

      高杨还在咳,于是他又忧心的问了一遍。

      青年好不容易止住,抬起头。

      这个瞬间,王晰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高杨已经瘦的下颌削尖。

      “没事……”

      高杨的声音因为刚咳过,有点哑,“刚刚想说话来着,呛着了。”

      他适当的露出一点尴尬和腼腆,手上那一束花枝上的花随着他站起的动作簌簌掉落。

      但是古怪的,细瘦枝干上的花却仍旧很多,颤颤巍巍的。

      王晰眨了眨眼,没再追究,“小心点啊。”

      黄子弘凡见没事,又回去继续挑花了。

      高杨笑了笑,嗯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蹲下来。

      左手还握着那一束花,右手捏着纸巾,细心的把地上所有的蓝色花朵捡起来。

      这些碎碎的满天星,不像普通的那般蓝,反而在边缘带点红色。

      捡拾过程中,高杨又咳了一声。

      索性他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一点漂亮的蓝色,悄无声息的从唇边溢出。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赫然是几星花朵。

      眉眼温柔的青年动作不停,顺手将刚落下的也捡拾到一起,驾轻就熟的拢成一小堆,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违背常理的现象。

      实际上,一周以前,这个诡异的现象就已经出现了。

      一开始只是一朵,一天后变成了两朵,第三天三朵,第四天就变成了一小捧,越来越多。

      高杨在代玮睡着后,悄悄从床上坐起来,靠着枕头,盯着手机。

      他读一遍那三个字的病名,花吐症。

      他又读一遍那个症状——暗恋者因郁结成疾,口中会吐出花瓣,一般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咳嗽。

      放下手机,往后一仰,上半身从枕头上滚落掉到床上,头发蓬乱着盖住眼睛。

      青年躺一会,摸索着把手机拿过来,点开锁屏仔仔细细再读了一遍。

      很好,就是花吐症。

      这种罕见的病症,在当下的科技世界几乎是违背常理的。

      没人知道那些花朵从哪来的,调查研究也只能勉勉强强的通过被咳出的花带血,认为大概是肺部或者气管。

      若被暗恋者未晓其意,暗恋者会在吐出第一朵花后的一个月后因失血和窒息死去。

      唯一的治疗方法,是暗恋者向被暗恋者表明心意,并得到被暗恋者的一个亲吻,一起吐出花朵后痊愈。

      无论暗恋者与被暗恋者是否真爱,都与治疗无关,只是需要一个吻而已。

      但是这怎么能行呢?

      那可是满天星啊,松松散散聚在一起的朦胧,象征“我爱你,胜过爱情本身和我自己”的满天星啊。

      更何况,这些蓝色的花朵都是盛放的。

      花朵的盛开一瞬就是死去一瞬,接下来的枯萎凋零,只不过是花的尸体在腐败罢了。

      他将零零星星的花包好,攥在手心,像掩藏住秘密一样暗自舒了一口气。

      和黄子弘凡笑了笑,示意他继续挑,青年一回身,便看见王晰盯着他,目光莫测。

      高杨一惊,不知道以王晰的细致是否发现了什么。

      他将那包了满天星花朵的纸巾迅速塞进衣兜,拈了一支火红的玫瑰,尽量轻描淡写的问,“晰哥,除了玫瑰,还买点什么?”

      黄子弘凡了解高杨,在他开口之前,便笑着说他去询问店员的建议,走进店深处,留高杨和王晰站在一处。

      高杨其实没有想独处的意思,于是在这般应对下有点窘。

      王晰玲珑,他大概分辨的出来高杨可能想掩饰什么,但他没有点明。

      “还行吧,我对这个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偏好。”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高杨,男人看着青年略微的紧张,心软了一下,决定顺着他发问。

      “不喜欢玫瑰?”

      “嗯。”

      高杨的指尖落在那朵玫瑰的花蕊,轻软的花瓣在逐渐加大的力道下,一点一点的印刻上半圆的指痕。

      原本出售状态的花朵遭到破坏,花汁渗出来,娇嫩的红恹恹的。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出格,不符合他一贯以来稳重清醒,但是他也知道王晰不会在意的。

      毕竟王晰那令人恼火的冷静,让他天生就知道什么话应该发问,什么事可以掠过不去深思。身旁果然只是“嗯?”一声,轻飘飘的接着问。

      “这样啊——那你喜欢什么?”

      高杨转过身,温柔的看着王晰。

      “满天星。”

      他咽下喉间那青涩的香气颗粒,直直的盯着对面人的眼睛,期待可以找到和自己眼睛深处一样的,诡谲的碎片。

      “蓝色满天星。”

      对面人啊了一声,是对所有人几乎一样的保留语气,没有多的回应,就此沉默下来。

      高杨没有如愿以偿——王晰的那双狭长眼睛平淡无波,他根本看不穿,唯一了解的,只有温良的光怪陆离。

      有些发冷的拣了些花,请花店的店员按照这样的搭配扎上近十束,高杨在心底咀嚼满天星这三个字。

      我携漫天星辰赠予你,仍觉漫天星辰不如你。

      在他彻底垂下眉眼之前,他听见王晰的声音,“你好,麻烦把这一支花单独包一下。”

      两个奶茶袋子被换到同一只手上,勒出些红痕,但是男人不大在意的样子,空的手上拿着一支玫瑰。

      高杨看的清楚,那是他刚刚不小心掐坏的花朵。

      他不知道王晰是因为什么买下那支花,是替亲近的弟弟善后,还是什么其他的隐秘原因。

      男人那过于理所应当的正常语气,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猜测的。

      但是他的语调极其温柔,如同扑打的温热的吐息。

      高杨又笑了笑,低下头去,指尖隔着纸巾,捏了捏衣兜里藏起来的那包蓝色满天星。






      “高杨?”

      “高杨醒醒,起来了。”

      高杨嗯一声,拥着被子翻了个身,眯着眼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天已经大亮了,代玮站在玻璃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

      昨天晚上拖着代玮熬夜吃夜宵,没打乱他一向正常的作息,倒是让高杨今天有点起不来。

      他再次以毅力撑开眼皮,声音因为刚起有点哑,“几点了代代?”

      “七点,我让仝卓留了早餐,你还能赖五分钟床。”

      代玮已经转去舆洗间,大概是因为叼着牙刷,开口的声音略显得有些含含糊糊。

      等高杨终于摆脱睡意,裹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他的小室友已经收拾好自己,就差穿上鞋就可以下楼了。

      “今天就不修仙了吧?”

      代玮坐在自己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玩手机。

      见高杨一脸“?”的表情,他索性丢开手机,穿着袜子往里坐了点,盘着腿瞅高杨。

      “你看看你那黑眼圈,还有你那脸色。”

      高杨走到落地镜前看了看,确实,眼睛下面深浓的一层阴影,唇色缺血的发白。

      可能有一部分是熬夜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长时间赶拍摄进度的原因,剩下那一部分不可言说的,他自己心知肚明。

      “行,那今天不熬了。”

      他答应一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闪身进到舆洗间。

      挤洗面奶,打了泡沫抹开,清水洗干净。

      就在高杨按照惯例,打算抽一张面巾纸,擦掉脸上的水时,屋里代玮说的一句话让他心骤然提起来。

      “哎,你枕头旁边怎么有花啊?”

      “什么?”

      他压下慌乱,从门边探头,一边擦水一边装着不太在意的问。

      “花啊。”

      代玮还是坐在床上,指了指对面的床。

      那一团被子还是纠葛着,保持着被主人掀开的状态,而枕头边有几点零星的蓝色。

      所幸不太多,也没有沾染上什么不应该有的颜色。

      高杨缓了缓,把纸巾扔掉,“可能是昨天晚上不小心,衣服带上的。”

      AI羊多聪明啊,他惯于熬夜,但代玮并不是。

      昨天吃夜宵到后来,代玮几乎是打着哈欠,凭着对食物的热爱撑下来的,应该对其他东西的印象不太深了。

      他又转回去,“你别碰,我一会自己收拾。”

      他们房间的插花也有蓝色的满天星,而代玮难得熬夜,昨天那么晚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只是勉勉强强记得,高杨好像的确是坐在花瓶附近。

      他眨了眨眼,“行,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吃呢。”

      高杨将牙刷从嘴里拿了出来,“吃一口花怎么了……”

      抓着牙刷的手一顿,青年含混不清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

      他咳的极厉害,惊的代玮扔开手机跳下床,拖鞋都来不及蹬上,踩着袜子就跑到舆洗间门口。

      “怎么了怎么了?”

      等他扑过来,高杨撑着洗手池,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代玮看着他带着一点咳出来的红晕,快速吐掉牙膏,打开水龙头将白色泡沫冲的消失不见。

      “没事,刚刚被牙膏呛到了。”

      他从高杨还有点喘息的声音中,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高杨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刨根问底追究原因。

      “真的没事?”

      “嗯。”

      见高杨无辜的笑了笑,代玮便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又回到屋里了。

      朝夕相处一个月的了解就摆在这,高杨知道他想问点什么,但是出于尊重,最后他选择保持沉默。

      高杨垂着头,盯着水池看了许久,然后才抬起头,眉眼不动。

      刚刚那一团泡沫里,不仅有牙膏,还有花瓣,还有他的血。

      据说花吐症的患者在期限内,若是没办法表达心意,得不到那个亲吻,便会死去。

      已经过去了两个七天,高杨却对得到那个人的亲吻,不抱多大的希望。

      尽管他尽全力不使自己看起来无趣又唠叨,尽管那个人温柔好脾气,对待谁都会带上笑容。

      尽管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已经无限近,是再前进一步就可以拥抱的距离。

      但是仔细看,却隔着一层朦胧的烟水色,浅浅的将王晰一个人圈了起来,外面是花火还是鸣雷都与他无关。

      但是他好像又什么都知道,暧昧的距离任由他操控。

      高杨从不去想,王晰是否喜欢他,反正总能看见晰哥,时不时开开玩笑,一起练歌一起拍摄,就够了。

      他不想,也不敢想。

      毕竟他早在儿童时代,还是个可以玩一下午小人的小胖子的时候,就知道有时候愿望是没有办法实现的,并对此习以为常。

      青年站直身,拧开曼秀雷敦的绿管,涂了点唇膏,显得气色好一点,没那么憔悴。

      等高杨从舆洗间出来,便见得代玮愣愣的发呆,眉毛蹙的紧,似乎冥思苦想些什么。

      见高杨走出来,他立时回神,很严肃的看着他。

      “高杨,你要好好的。”

      代玮的声线本来是偏柔软的,但他这句话,分明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

      高杨一怔,笑开来,“小室友说什么呢?”

      温柔这词在当下,因为被使用过度,已经显得稍微乏味。

      但是高杨这个笑,除了温柔以外,代玮找不到别的字眼儿来形容。

      他摇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知道高杨看起来很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那都是因为不重要,真正重要的,高杨都埋在心底,不容置喙。

      等高杨穿好鞋,也收拾了床上的花以后,代玮很正常的开口,“走吧,吃早餐去。”

      高杨应一句,调侃不知道仝卓给他买了些什么。

      一路笑谈,好像波澜不惊。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录制的这一层都没有人。

      蔡尧和贾凡没有着急去吃饭,反正方书剑会给他们占位子的。

      两个青年牵着手,在走廊上溜溜达达,以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说着话。

      本就情愫互生,便不知道谁先亲上谁。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蔡尧借着身高优势,扣着贾凡的脖颈。

      木头美人别的不说,接吻这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加之仰头的角度让贾凡生理性的晕眩,勉勉强强喘口气,他指了指卫生间。

      已经被注入灵魂的蔡尧会意,揽扶着脚有些软的青年走进洗手间。

      节目录制的这几层为隐私考虑,是封起来的,但工作人员众多,并不能保证都是一条心。

      虽然现在走廊上不见人,但是保不齐从拐角上忽然走来一个。

      现在录制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长,被人撞见虽不是大事,却也有一定影响,贾凡和蔡尧自是不会做这种事倍功半的事。

      洗手间似乎没人,只有排气扇的呜呜声,但是仔细看,有一个隔间是反锁着的。

      贾凡心细,哪怕有点不在状态也发觉了这个不寻常。

      ——这个点了,还在洗手间偷偷窝着不出声儿的,多半是有什么秘密,怕别人发现的。

      他扯了扯蔡尧的袖子,准备不动声色的退出去,免得彼此尴尬。

      正轻手轻脚的摸到门口时,隔间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贾凡一惊,和蔡尧对视一眼,就在他们忍不住要问是谁时,咳嗽停止了。

      咳声持续时间不长,却格外剧烈,仿佛要把什么呕出来一样。

      从窸窸窣窣的小声音来判断,大概是里面的人撑着门板,在清喉咙和拍胸口。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寂,蔡尧却忽然福至心灵,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带着贾凡出了洗手间。

      他比划着口型和手势,贾凡大概理解出来,是里面的人可能要出来了的意思。

      两个青年躲在走廊的拐角上,偷偷看洗手间门口。

      门很快被推开了,一个高挑身影走了出来,背对着蔡尧他们,向反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匆匆忙忙的,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冬天都穿得厚,身形并不能判断出这是谁。

      加上蔡尧和贾凡都没戴眼镜,并不能看清细节。

      不知道是36子之一,还是随行的哪一位工作人员。

      贾凡紧了紧自己的毛领,又向洗手间走去。

      蔡尧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跟在后面当小尾巴,看他推开刚刚被反锁的隔间。

      那样剧烈的咳嗽,几乎咳出血的力度,瓷砖地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他刚刚忽然想到血迹一类的玩意儿。

      贾凡蹙着眉,支气管炎吗。

      他望了望那个人消失的方向,费解,不明白如果只是咽喉或者气管的问题,为什么要藏起来。






      高杨绕了一点路,先到演播厅,再上到自己的房间。

      电梯里,红色的数字缓慢的跳动。

      他藏在大衣兜里的手动了动,无奈又习惯的感受到零零星星的触感,甚至还有一点濡湿。

      若是有人有透视功能,或是强硬的把他的手从衣兜里拉出来,便能清楚看见,那衣兜里,满满的都是花。

      漂亮的蓝色满天星,夹杂着红色的血液,不知道是血滴落在花里,还是花包裹着血。

      钢板门上有一个模糊的倒影,哪怕这么朦胧,他也能轻易看出自己脸上的苍白。

      还好这两天都没自己的拍摄任务,他吐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已经被代代看见了,以后估计得收拾的勤一点。

      小室友的作息很规律,只要在他起床前出门,他睡着后回房就行。

      只是要找个什么借口呢?

      电梯门打开了,高杨略微放松了一点,他知道这个时段,寝室这层楼应该是没什么人的,这意味着他可以不用硬生生压下咳嗽。

      刚刚走出电梯,他的喉咙就有一些熟悉的麻痒浮现,夹杂着细微的疼痛。

      高杨匆忙朝房间走去,刚刷开房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笑嘻嘻的。

      “羊?”

      张超正巧从他房间出来,一眼就看见在门口的高杨。

      “超儿。”

      高杨的语气十分自然,甚至笑了笑。

      但他藏在衣兜里的手已经紧紧捏拳,力道之大,几乎把那些花和着血握成糊糊。

      “怎么不去吃饭?”

      喉咙间的嗽意压迫着他,但是他没办法找借口离开。

      “刚刚喝了杯美式,吃不下。”

      这是谎话,高杨还没吃饭,从录制现场到洗手间咳完,便直接回了房间。

      但是今天没有张超的拍摄任务,他便在房间里做寒假作业,没有去现场——他在赌张超不知道。

      张超果然摆摆手,“那我下去吃饭了,四月说今天的还行。”

      “好,快去吧。”

      他低着头,加快速度,准备掩上门,咳嗽快忍不住了。

      不料张超已经转身走出去两三步,想起什么又转回来,抵住门。

      “羊,要不我给你点巧克力?刚到的生巧,有两个味道,抹茶和……”

      话未说完,一只手拽住他,将他拉入房间,反锁房门。

      张超一愣,那股拉拽他的力道在甩上门以后便消失了。

      还好只有张超一个人。

      高杨苦中作乐的想,只能想到这些了,剩下的思绪被疼痛搅的支离破碎,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无法浮现。

      “高杨?!”

      张超被这样剧烈的咳嗽吓一跳,握住高杨的肩膀,才发现他比初见时,瘦了不少。

      高挑的青年硬生生咳的弓背如大虾,直到那一团蓝红相见的东西被吐出,咳嗽才转变为急促的喘息。

      张超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脊背,把人半拖着带到床边,让人坐下,看他好像缓过劲来了,才蹲下身,打算收拾被高杨咳出来的东西。

      “张超!别碰!”

      高杨的声音难得带了尖锐,紧张极了。

      他好不容易变得顺畅了些的呼吸又窒了一瞬,勾了点气痒起来,但是他忍住了。

      张超蹙紧了眉,“为什么,怎么啦?”

      高杨沉默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他苦心孤诣隐瞒了两周的事。

      青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站在原地,最初的急躁惊慌退去,又是一副冷静从容的样子。

      “为什么。”

      张超的眉眼在这时候,和王晰的有五六分相似,这让高杨愣了一瞬。

      “……会传染。”

      “什么?”

      “……花吐症,会通过花传染。”

      张超对这个古怪又罕见的病症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曾经班上的女孩子提过一句,随随便便的听了听。

      花吐症的患者吐出来的花,和暗恋的人有关系。

      那是他的心啊。

      那个女孩子合着眼,用很浪漫的口吻,如是说。

      张超低头,又看了一会,究竟哪是花,哪是血。

      有赖于高中室友追女朋友时恶补的花语,他能分辨的出来,小花是被誉为六月雪的蓝色满天星。

      花语,甘做配角的爱。

      “几天了?”

      “……两周。”

      “高杨,你怎么……”

      张超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咽回去了。

      他看见了眼前人身上厚重的无能为力——他知道,如果有可能,高杨绝不会放弃生命。

      他热爱唱歌,热爱在舞台上的时光。

      与此同时,张超也看到了,那个被高杨藏起来的不自信的自己。

      他不知道王晰珍藏的过去,不知道王晰想要的未来。

      高杨只有一颗心,如今它生了像杂草一样的花。

      小心翼翼的,他想问:他可能会喜欢这个我吗。

      问自己,又否决自己。

      “……你就试一试吧,高杨,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张超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笨拙的想解释,只是喜欢一个人,不会做错任何事。

      但是他知道这样的道理,恐怕高杨自己已经掰碎了,细细思索咀嚼过很多遍了。

      一切没有必要性的行动,哪怕再多的深思熟虑,高杨也会将它判定为冒失,继而弃之如敝履。

      青年吐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试探着。

      “你喜欢谁,晰哥吗?”

      张超的声音很低,但是高杨听的出来他在“喜欢”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高杨嗯了一声,这让张超更加不知所措了。

      “……你会死的。”

      “啊……”

      高杨苍白的脸依旧不掩五官的精致,他的眼波轻巧流转。

      “我知道。”

      小心翼翼是高杨自己的,难过是高杨自己的。

      一切都是高杨一个人的,所以决定也必须是他亲自做出来的。

      “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高杨站了起来,开始收拾那一摊蓝红相间的东西。

      张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望着高杨,“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看着青年一愣,整个人凝滞了,黑色的大衣兜着暗紫凝固的血和秀丽的蓝色花朵。

      若不是张超知道这就是高杨咳出来的,他会认为这场景有一种古怪的好看,眼下他却只觉得刺眼。

      他看着青年垂了眼,手臂一点点收紧了,他的动作很缓慢,莫名的有一点心酸。

      “……我不知道。”

      高杨轻轻的说,抱着他的血,抱着他的满天星。






      尽管张超替高杨保密,但架不住梅溪湖就这么大点地方。

      三十六个人生活在一起,唱歌是一起,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任谁都能发现他的虚弱。

      加上高杨从不离手的纸巾,谈吐间浅淡的香气,以及有时面色苍白的快速离开。

      代玮的线索,贾凡的发现,林林总总的拼凑在一起,有时候掩饰的越好,就越是欲盖弥彰的解释。

      本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等待着高杨下定决心,并得到那一个吻。

      但是他咳得越来越厉害,呕出来的花越来越多,连带着吐出来的血也越来越多。

      他的肺叶被干瘦的枝条缠绕,他的气管上细密的花朵盛开。

      满天星贪婪的吸吮他的血液,不知节制的生长。

      梅溪湖36子缺一不可,于是在一天录制暂歇的宝贵休息时间,化妆间里,高杨熟悉的人们围了一圈。

      张超,黄子弘凡,代玮,王晰,阿云嘎……所有人都正式的好像开庭会审。

      “高杨。”

      黄子弘凡先开的口,似乎觉得口气过于严肃,又忙忙的笑了一下。

      “你是花吐症,是吗?就是那个特别罕见的病症,哎你咋之前不说呢?”

      黄子弘凡一段话说下来,高杨都没有反应,但是他的神情还是平静的。

      梅溪湖别的时候看起来不大聪明,这个时候一猜一个准——高杨在抗拒。

      “高总?”

      “首富?”

      其他人唤了他好几声,青年总算是眨了眨眼,示意他在听。

      黄子弘凡语速太快,夹杂的私货太多,换成被公认办正事时一向沉稳的王晰来。

      “小高杨啊,是不是花吐大家都知道了,现在那个人就在酒店里对吧?”

      他几乎是语重心长的说,见高杨终于不再盯着自己的半永久马丁靴,非常欣慰的接着问。

      “这样吧,可能直接说出来对你来说有点负担,就说特征吧,我们猜,行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温和,高杨咬了咬牙,看了看眼前人,点点头。

      “那么第一个关键词是?”

      “……高领毛衣。”

      高杨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为什么同样都是穿高领毛衣,王晰就偏偏比其他人好看。

      他对美的感知其实都差不多,但是就是觉得,要好看一点。

      王晰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只是继续问,“那第二个呢?”

      “巧克力。”

      因为节目录制,大晚上的拍到一两点完全是不稀奇的,到后来大家都又困又饿。

      于是王晰的衣服兜里往往有几块巧克力,谁顶不住了就去找他拿。

      有时候暖气开的太足,巧克力会融化,柔和醇厚的甜香飘出来,能很好的安抚疲惫,就如同王晰这个人。

      “第三个呢?”

      高杨忽然就觉着忍不住,这般慢条斯理的询问,像羽毛一样再三撩动他的气性。

      青年低了眉,抿抿唇,压住自己意图挑衅的攻击性。

      “狐狸。”

      王晰的眼睛是天生的狭长,眯着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懒洋洋的狐狸。

      狡黠的放松,眼底却是拉着一根弦儿的矜持警惕。

      高杨的眼睛深沉,但是王晰恍惚之间看见了两口幽井,这让他有一些心惊。

      他和阿云嘎交换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还有吗?”

      这个时候,冬日的太阳正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了这平缓的诡谲的地平线,继而扯开夜幕。

      “大提琴。”

      高杨收回落在夕阳上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静,重复了一遍。

      “最后一个是大提琴。”

      王晰的声音是难得的男低音,尤其他放慢语速的时候,轻飘飘又不自知的勾人。

      他就是个漂亮的陷阱,高杨一时不察,步步深入 。

      ——青年爱上了这个陷阱,把真心都输了进去。

      所有人沉默着,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高杨虽然没戴眼镜,但他看的清楚,王晰脸上确确实实闪过一瞬的错愕。

      这让他奇怪的有一种攻城略地的愉悦,是自云端俯视的解脱。

      “……我?”

      王晰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但是同伴们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调里明显的犹豫,还有几分惊讶所致的茫然。

      沉默中,有人回答。

      “是的。”

      高杨挂上了一个乖巧的笑,永远分毫不差的弧度,无怪乎他被赋予AI的称呼。

      “……我知道了。”

      王晰不再说话了,但是他好像生气了。

      于是男人的气场不再软和,似乎感觉到攻击性一样,微妙的和高杨的气场针锋相对。

      他唇角噙一点笑,锐利的目光却像生出刺,能将人轻易看穿——像一朵玫瑰。

      王晰的眼底分明有话,可实在太深,竟让人看不明白。

      于是两相僵持,一方是冷静的机器,一方是伤人的玫瑰。

      这气氛太古怪,搅得人心里发慌。

      于是其他人纷纷站起来,找着借口离开了,独留他们二人在这化妆间。

      高杨的喉咙口里堵着一团花瓣,但是他忽然上来的脾气让他忍着,不肯咳出来。

      他甚至就此祈祷,生命到这里就可以了。

      王晰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神色不对,站起身,抽了两张纸巾,拿在手里,兜在高杨的下颌边。

      他的动作依旧温柔,但眼底的漫不经心,让高杨觉得熟悉又陌生。

      手指轻飘的蹭过高杨的下颌,轻描淡写又严阵以待。

      青年身上竖起来的尖刺被这个触感抚平了,他低头,顺从的吐出被血浆润湿的看不出来颜色的满天星。

      也不擦拭唇边的血迹,他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抬眼,看王晰。

      天知道其实他紧张的手指都在抖,才能勉勉强强撕破平常的温和外皮,和王晰在气势上平分秋色。

      没有眼镜,于是一切自带磨皮和柔光,男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模糊的边。

      他其实经常看王晰,只不过从未如同现在这样,光明正大。

      他想到方书剑之前走过一段时间的文艺路线,天天念叨着一些短句。

      有一句他记得很清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念念不忘是王晰,期待回响是王晰。

      明亮是王晰,骄傲是王晰。

      他会得到回响吗?

      高杨自顾的想,胆怯的想。

      青年的阅历还是太少了,他不知道,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如果眼波含笑时太过温情,是能够自欺欺人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被人蒙住了眼睛,他的睫毛在温凉的掌心滑过。

      “小高杨,闭眼。”

      王晰的声音,于是他顺从又惊慌的闭上了。

      他的下颌被人抬起,能感觉到王晰的手指修长。

      一种清淡的须后水的香气靠近,在心跳声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唇上。

      唇齿相依,王晰的舌尖颇有技巧的扫过高杨的整个口腔。

      不紧不慢的卷走残存的带着铁锈味的血,以及满天星青涩的甜香。

      高杨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王晰正在做的事。

      舌尖热情的互相纠缠,呼吸却礼貌的平缓。

      他太过冷静,反而感觉起来有一种敷衍的随性,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正确的决策。

      因此,哪怕耳边是他的呼吸,睫外是他的手掌,唇上是他的温度,高杨却仍然觉得这个人抓不住,远。

      但是王晰的动作又是温柔的,甚至于有一种至死不渝的深情。

      于是高杨顺理成章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一吻结束,王晰撤开了遮住高杨眼睛的手,顺便替他拨了拨刘海。

      “应该是好了。”

      男人的表情平和,眼神安静,一如既往,公式化的一应俱全的表情,挑不出错来。

      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深藏了浓情蜜意,还是表露了无谓淡漠。

      高杨却忽然心口发凉喉咙收紧,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连着呼吸都是疼的。

      他看不懂王晰的神色深浅,但是他分明的知道了他的意思。

      一个吻而已。

      可以是有关于爱情的,可以是有关于亲情的,甚至可以是有关于友情的。

      只不过王晰给的,却不是爱情的。

      王晰从头到尾,对高杨的喜欢,就不是高杨想要的那一种。

      与此同时,因为被挑破的喜欢,他知道王晰以后可能会和他保持礼貌的距离,可能会有矜持的疏远。

      明明是开了暖气的房间,高杨却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泛冷,冷的打颤。

      他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可以。

      高杨喉咙一阵刺痒,他俯身剧烈咳嗽,眼前有模糊的水光。

      他的爱情戛然而止,被王晰的温柔,无心又残忍的杀死了。

      这种无力的窒息感,让高杨以为自己单薄的死去,又被荒唐的复活。

      青年茫然的咳,直到一蓬完整的满天星被咳出来。

      王晰走上前,恰到好处的力道,抚触高杨的脊背。

      “没关系了,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他心知肚明。

      高杨空着眉眼,再鲜活的蓝色在他眼底都蒙上了一层暗色。

      满天星的花期结束了。

      再也不会开花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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